“怎么,程将军难道真的是老糊涂了,已经忘记此行的使命了吗?!”
语气很重,毫不客气。程不识脸上涌起苦涩,他当然不会忘记今天主要是干什么来了,也正因为如此,此刻他心中才格外痛苦不堪。当那个义无反顾的身影毫不顾惜自己性命而奋力挥刀的时候,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悔意。也许,回到洛阳城后应该去皇帝面前好好陈述一下自己的想法……然而却没有想到,终究已经都来不及!
“不该杀他的。错了!我们都错了,陛下也错了……!”
程不识满含悲愤的声音虽然低沉,但他的部下们和倪宽、刘广陵却都能听得见。所有人都大吃一惊,将军这是发什么疯,竟敢大庭广众之下直言皇帝之非!?
“程不识,大胆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真是岂有此理!”
倪宽厉声大喝。铲除元召本来是皇帝的秘密授意,程不识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要加以透露。而且言语之中有直斥皇帝过错之意,他岂能容忍!刘广陵更是怒目而视。却没想到,程不识接下来说的话,更加令人吃惊。
“老夫活了这么把年纪,是非黑白还是分得清的。我们都错了!元侯,他才是真正的大仁大勇之人!就算不提他过往所做的那些大事,只今日拼了性命不要而挽救这洛阳城的数万百姓,也足以称得上当世英雄矣!我们在这太岳山中杀了此人,罪孽深重,必将成为历史的罪人。”
悔恨之下,程不识怆然含悲,六千甲士尽皆低头。远近的民众当中,更是有隐约的哭泣之声开始传来。
听到他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,刘广陵和倪宽差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。程不识这是公然要和他们作对啊!
“程将军,人死都死了,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?可别忘了,你这是在替陛下做事,可不是给我们两个人!”
倪宽阴沉着脸,尽量放低了声音提醒他。程不识却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把刀,自言自语道。
“人在做,天在看……吾心从此难安矣!”
“程将军不必多想了!明日之后,天下人将都会知道,元召在太岳山中替皇帝陛下狩获神兽时,不慎遇到山崩水啸之灾,遇难身死……放心吧!这件事不会引起什么太大波澜的。”
倪宽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神色。欺瞒天下人真相的事,朝堂上某些人做起来一向得心应手。元召一死,必然树倒猢狲散,他的势力也不会再形成太大的气候。程不识惨然一笑,声音悲凉。
“瞒过天下人的耳目容易,想要自欺欺人却难!更何况,这数万洛阳民众亲眼所见……。”
“这个容易!程将军麾下这六千甲士手中有刀,斛中有箭,难道都是吃素的吗?”
刘广陵冷冷的打断了程不识的话。附近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可怕杀机,他竟然要动用武力,在这山谷中杀人灭口!程不识眼中猛然迸射出光芒。
“如此狠毒……程某虽死,恕难从命!”
“哼!如果不这样做,今日之事传扬出去,众口纷纭之下……你难道想陷皇帝陛下于不义吗?!”
面对着刘广陵的低声怒吼。程不识沉默片刻,回首对几个心腹将校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“率领兵马,护送民众马上出谷回转洛阳,不得耽搁片刻,否则军法从事!”
将校接令而行。六千甲士和许多官吏一起,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带领着心中惊惶的民众而去了。只剩下程虎领着几百弓箭手等候。刘广陵不怒反笑,他指了指程不识,脸色狰狞。
“你有种!陛下面前,看你如何交代!”
“交代……哈哈哈!这颗大好头颅,也足以对得起陛下恩德和这刀中之意了!”
大笑声中,中州将军、河间太守程不识拔出宝刀,横刎颈项,鲜血迸溅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