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举点点头:“我省得。”他又说:“有解必有还。总得有一个章程:如何借,如何还;出多少利息,定多少期限?且先说出来,看看行得通行不通?”
“借四十万――除了赎城费,少不得还要赔偿澳洲人字号的损失,起也得二三万银子。髡贼一路上杀伤抢掠甚重,抚恤地方也得有些huā费――最后便是京里宫里,少不了要有些打点huā费,以免作难。”何诚宗叹了口气,“若是打了胜仗,无非犒赏三军,地上善后有些费用。打了败仗,huā销真是源源不断。”
从虎mén失陷开始,仅从藩库和各县的县库正额里就开销了六万两银子。但是huā掉的钱不仅有藩库里的拨款,从商人们手中的“助饷”,各府县征集的民夫、物料,开销的乡勇赏钱……
这场“广州保卫战”前前后后用去了多少银子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了。而最后还有这么一笔三十万的“赎城费”
何诚宗虽然不知道“胜利总是比较便宜”这句名言,但是对失败就是更多的huā钱有了极其充分的认识。愈发坚定了他日后作为“主和派”或者被某些大明FQ斥责的“投降派”的主张。
高举想,这四十万里额外的十万当然有种种的用途,不过很大的一部分肯定是打得“虚头”,是各级官吏们分润的好处。钱还没开始借,好处账已做好了。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很是鄙夷。
不过,只要有利可图,到时候能给确保还本付息,他才懒得管这群当官得怎么巧立名目的搞钱――要是他们个个清如水明如镜,他高举还做屁得生意。
“四十万,五十万,先不去说。只是这笔银子利息如何,期限多久,如何付息,如何还本须得有个明白的说法,在下才能向大家去说合此事。”
何诚宗已经想过这个问题:“年息一分三。为期一年。到期一次还本付息。”
高举慢腾腾的说道:“何先生这个章程,高某是说不来得。”
何诚宗暗骂“见利忘义的xiǎo人”,但是他此时有求于人,只好耐着xìng子问道:“依高公之见呢?”
“我没有什么‘见’,”高举道,“借钱不是官家征税完粮,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,借钱得有个你情我愿的意思在内。”他咳嗽了下,清了清喉咙,一个shì候在旁的美貌婢nv赶紧上前跪下,双方将一个珐琅彩痰盒递上。
高举吐了痰,又接过另一个婢nv送上的澳洲彩条xiǎomáo巾,擦了擦嘴,喝了一口热茶。
“……年息一分三,若是有这样的利息的三十万两可借,高某自己也想借了。”
何诚宗知道这个利息高举嫌低了,心中暗暗警觉,xiǎo心翼翼的问道:“高公以为年息多少方才合适?”
“不瞒老兄。”高举说道,“我们同业拆解,淡季的时候,也得年息二分到二分四。如今既然是抚军大人的面子,一分八也是少不了的。”
高举接着说了他的要求:期限一年,前半年只还息;下半年拔月按本,分六期每月偿还。到第12个月还清。
说是借一年,其实从第七个月开始就要逐期还本付息。实际利息,比到期一次xìng还本付息还要高得多。
不过,这个条件倒很适合官府的财政状态,何诚宗很清楚,要广东官府到期一次xìng拿出四十七万两白银是根本不可能的。零敲碎打的反而要容易些。
“这个使得。”何诚宗点头,“不过此事还要抚军的首肯”
“这个自然。”高举点头,问道,“到时候拿什么来还?”
“当然是在秋赋里打主意了。每亩浮征个几分,也就平了。高公只要如此去向商人们说,难道他们还信不过全省的田赋作保么?”
高举叹了口气:“何兄你真是书生之见。借钱一是白纸黑字要有凭据,二是得有抵押作保。您老一句话,人怎么肯拿出钱来?”
何诚宗一时茫然,在他看来巡抚大人的一句话还不够么?在这广东省内,说一句顶一万句的人可没有几个。
“巡抚衙mén的信誉,还不成吗?”
“当然成,只是这个凭据呢?”高举见他一点也不开窍,只好开mén见山的说了,“李大人造福全省黎庶,日理万机,万一一时事多,把这件事忘了――您说咱们借钱的不得都去上吊?”
何诚宗无言以对。当官的赖账,说话不算话,这种事情绝非没有过。
“……纵然是有了借据,还得有些当头才行。”高举笑道,“哪一天李大人高升了,钱还没还倒又另外升调了一位大人来,他老人家说一句:这钱不是我借得,我不管。大伙又得去上吊了。”
何诚宗知道高举所言非虚,但是借据抵押。他很是为难了。巡抚衙mén出借据,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,万一流落出一二张被哪个御史言官拿到了,李巡抚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。
高举知道这借据恐怕是拿不出来的,好在他早有另外的打算。
“巡抚衙mén的借据有,当然是再好不过的担保。不过只要有担保的物件也就够了。”
高举提出的抵押是盐引。按照本息合计数量,再酌情加一些盐斤数字作为运销费用,一次xìng支付给借款的商人作为抵押。盐引是官府手中最有信誉的证券,用这个作担保商人绝不会不接受。
“盐引到手就可使用,亦可sī下转卖,万一不法jiān商乘机转卖如何?”
“这个不难。只要在盐引上加盖标注:某年某月某日之后才能使用就是了――这个日子就是最终还款到期的日子。”高举说,“还款的时候,让大家带着盐引来兑换就是。”
“此法甚好。”何诚宗心悦诚服。这高举果然有些办法。何诚宗并非死读书得腐儒――否则也hún不上给巡抚当亲信幕僚了,只不过对经商这套道道所知甚少而已。高举稍一点播就能举一反三。双方密谈几个时辰,终于建成了协议。
这一协议并未订成草约,亦未写下笔录,但彼此保证,口头协定决无翻悔。商定的办法与条件是:
第一、借款总数为库平银四十万两;由高举承头,招揽商人承贷。
第二、年息一分八厘,头六个月只付利息,后六个月逐月还本。一年后本息还清。
第三、借款由巡抚衙mén出具的等额盐引作为抵押。另加3%贴水。盐引上加盖期限。按每月还本偿息额度逐月向巡抚衙mén缴还。
这三条办法,由何诚宗回去后禀告李逢节。李逢节听说用盐引做抵押,心道这高举还真有些鬼主意,当下一一应允。
筹措银子要些时间李逢节害怕再次被澳洲人用火箭轰击,命令先从藩库厘暂支十万两,由专人解送,趁着夜sè送往澳洲人的营地。阎xiǎo帽也随同前往,向文、陈二人要求再宽限三日,以备将余下的银子全部筹齐。